寒露秋雨气息A×惊蛰春雨气息A

骨科  一发完 

🥀🍻

 

（1）

玄关留了盏暗灯。

易烊千玺开门进屋时还是踉跄了一步，脚下绵软地蹭着走进，他低头看了眼鞋柜，多了双皮鞋，顿了顿忍不住轻飘地打了个酒嗝。

易烊千玺把外套随手脱了，拖拖沓沓地上楼，倒没回自己屋，爬到他哥的床上平平展展地瘫着，菜菜跳上了床，也学着易烊千玺的样子四脚朝天地平躺，跟要随时厥过去了似的。

浴室闷潮的水声像是把易烊千玺打湿了，他光闻闻哥哥的床单就浑身是汗。

易烊千玺伸手撸了把猫咪肚皮的细软的毛，然后摸了摸兜里的烟盒，咬了根烟出来。

水声消散的下一刻，王俊凯从浴室走了出来，上身裸着，水珠一颗颗从他身上的纹路往下坠，宽肩窄腰的格外漂亮，周身绕着浓白的水汽，易烊千玺眨眨眼，手一抖烟灰险些落在王俊凯的地毯上。

“谁惯的你，在我卧室抽烟。”王俊凯走到床侧低眼看易烊千玺。

易烊千玺懒散地点点床头柜，“你这儿不还放个烟灰缸。”

“我艺术展买的，摆着好看。”王俊凯俯身，易烊千玺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信息素，他忍不住一缩，手腕被王俊凯攥着往烟灰缸引，替他把烟按灭了。

易烊千玺咬咬下唇，王俊凯已经松开他的手去换衣服了，易烊千玺把菜菜抱在怀里揉了揉。

王俊凯背对着他，后脊由上自下的一道胎记，像一根藏匿在身体里的红线，易烊千玺也有，一模一样的胎记，他怀疑他俩住在老妈肚子里的时候，原本是粘在一起的，不知道是他蹬了王俊凯还是王俊凯蹬了他，把一根红线扯成了两段。

易烊千玺怔怔瞧了一会儿，又问，“你不是出差，怎么提前回来了？”

王俊凯挑眉，却没回答。

“刘北山前几天来北京了，你惦记人家来这么久了，是不是在伦敦听说心急如焚呀....”易烊千玺翻身趴在床上，掌心撑着下巴，“心急如焚”四个字咬得一顿一顿，他抬眼看王俊凯，像只鹿。

“胡说什么.....他到医院有事找我。所以提前回来。”王俊凯暗叹一声，捏了捏易烊千玺的脸，“怎么脸色这么差，喝酒了？”

“嗯。”易烊千玺点头，扯起嘴角笑了笑，有些疲惫，“比不上你，我今天陪了一桌子客户，里面有个台湾人，聊着聊着一桌子Alpha都一股台湾腔，怪糟心的。”

王俊凯蹲下身，拨弄着易烊千玺前额的碎发，易烊千玺声音哑着，倒也有些南方软语的娇气。

易烊千玺手臂有点麻，索性撤了手趴在床上，王俊凯的手指滑过他后脊，抚过腰侧酸软磨人的位置，易烊千玺叹谓一声，调笑着回头，“哥你别当医生了，天天跟着我，我说捏脚就捏脚，捶背就捶.....啊！”

王俊凯眸色隔着镜片总有些冷清，他淡笑了一声，看易烊千玺揉着腰可怜巴巴地往别处退了退，“怎么这么贫嘴？”

易烊千玺扁扁嘴，控诉着，“你要害我啊.....”

王俊凯拍拍易烊千玺的屁股，“回自己屋睡觉。”

“哦。”易烊千玺跳下床，哼哼唧唧地按了按腰侧。

易烊千玺回屋洗了个澡，窝进被窝里，伸手摸了摸地上衣服兜，食指勾出了一条黑色暗纹领带。

是从王俊凯床上顺过来的。

是，哥哥的，领带。

易烊千玺翘着嘴角，把领带搭在自己薄薄的眼皮上，有点冰。

他慢吞吞地想着工作的事，又想起刘北山的事，还准备明天早些起，给他哥做个早餐，又想着哥哥吃了他的早餐去见刘北山，还不如不做了。

易烊千玺捏着手机打算重新定一个闹钟。

早起二十分钟吧，够准备早餐了。

易烊千玺刚把领带勾到鼻尖，王俊凯倒来了电话。

估计是催他关灯的，易烊千玺一接，那边就是他哥特酷的声音，“关灯睡觉，易烊千玺。”

哇酷死了。易烊千玺在被窝里的脚趾蜷了蜷，抬手关了台灯，“我乖吗，事儿爹。”

（2）

风铃把朝霞敲碎了。

易烊千玺挣扎了一会儿从床上翻了下来，光着脚摇摇晃晃地去洗漱。

菜菜在外面叫得厉害，易烊千玺捏着牙刷又把洗漱间的门拉开，放猫进去绕着他脚边蹭。

易烊千玺还迷糊着，半眯着眼睛看镜子里的自己，身畔突然立了一个人。

“穿鞋。”王俊凯俯身把拖鞋放到易烊千玺脚边，易烊千玺怔怔的，低眼看王俊凯的后颈。

“你怎么这么早起？”

我早餐还没做呢.....

“今天有事。”王俊凯的拇指轻轻蹭了一下易烊千玺嘴角溢下的白沫，手指尖烫人，“一会儿下来吃饭。”

“哦。”易烊千玺等王俊凯出去了才端着杯子漱口，一抬头看见自己，红得像熟了似的，随时能洗干净给王俊凯盛碟里尝一尝。

易烊千玺换好衣服，边下楼边扣着腕表，王俊凯已经在餐桌边等他，先让喝蜂蜜水，又让吃粥。

易烊千玺从小嘴挑，胃口不算特别好，吃了点就开始磨磨唧唧的，王俊凯正听新闻，没管易烊千玺，等他吃完，看易烊千玺垂头搅着碗里的粥，一勺抿三口。

王俊凯起身收碗，套了外套，揉了揉易烊千玺的头发，“吃完再走。不吃完哪儿也不许去。”

呸。我还能被你管着。易烊千玺人畜无害地乖笑，摆摆手让他哥赶紧走。

易烊千玺在公司忙了一早晨，把下午的会调到了午休前，等吃完饭，去见了一个客户，就让梁助理把车留给他，提前可以下班了。

医院是灵魂味儿的。生的，死的，濒临生的，濒临死的。王俊凯刚工作的时候，易烊千玺特喜欢他回家的时候身上，手腕上，后颈上的消毒水味。

易烊千玺进了住院部，按着助理给他发的位置，往神经内科走，按理说刘北山应该住心脏外科的，现在床位难找，他哥真是神通广大，把人塞神经内科了。

易烊千玺站在病房外看了一圈，只有刘北山的病房的名字底下，贴的主治医生的名牌是王俊凯的。

跟盖戳似的。

易烊千玺撇撇嘴，推门的时候还是轻手轻脚的，刘北山应该在午睡，好几年没见，原本清瘦结实的人看着形销骨立，光细致看看就叫人难受。

易烊千玺小心翼翼地把带来的礼物塞到床边的小柜里，他趴在床边的手扶栏上，摸了摸刘北山的头发，算着刘北山心脏不好也好几年了啊。

易烊千玺和刘北山是大学认识的，王俊凯和刘北山渊源就深多了。

王俊凯和刘北山十二岁就认识，王俊凯去重庆夏令营，回来说认识一好朋友，易烊千玺心思能有多好，后来就好到上大学前他们都有书信来往。

一开始没手机，书信就书信了，后来都有了手机了，还成天尺素传情，见字如面，易烊千玺是真看不下去了。

王俊凯就是只贵得要死的家猫，碰着一次外面的野猫就觉得新奇，怎么看怎么可心可意，回家见着主人，又成天的臭脸。

他有些吃味的，可能也不只是“有些”了吧。易烊千玺怎么会不懂呢，他哥那么忙的一个人，总把自己逼得特别紧，却情愿花时间去等一封信。

王俊凯是真的浪漫。

去大学前王俊凯就知道刘北山也在那所学校，易烊千玺觉得他哥要是没那浑身的矜持脾气，估计听说这事儿得立马在他们家外边放一天一夜的炮。

到了学校才发现没了联系方式找人是大海捞针，王俊凯失落了几天，就显得不动声色了，但易烊千玺坚信王俊凯偷偷在哪个角落哭过，边哭边写信。

“北北，见字如面......”

惹。

不过山水有相逢，有次篮球比赛，他们医学院对金融院，易烊千玺个金融院的小叛徒颠颠儿地去帮他哥打，他跟他哥配合简直所向披靡，赢了比赛正要拎着水去跟他哥嘚瑟，却发现回头人不见了。

仔细找王俊凯站在围栏边，正望着外面的湖畔梧桐树下，长椅上看漫画的人。易烊千玺一直想，他哥有多好看，湖水漾漾的波纹就在他的眼眸里，是喜欢吧，喜欢到一看到那个人整个人就亮了起来，喜欢到经年之后看一眼就能把对方认出来。

刘北山大概觉出有人看他，无意地抬头扫了一圈周围，易烊千玺侧目看王俊凯，那人嘴唇微启，像烧红的晚霞。

易烊千玺脑子一紧，以为王俊凯要冲过去跟人家来一句，“这个弟弟，我曾见过的。”

倒没有，王俊凯展臂揽着易烊千玺的肩，捏捏他的耳垂，“走吧，小叛徒，请你吃饭。”

易烊千玺被勾得一惊，整个人栽进王俊凯身上上。

浑身汗味儿，臭的，啧，算了，他哥香死了。

“你能别扯我头发了吗？”刘北山不耐烦地睁眼看易烊千玺，易烊千玺缩了缩手，轻笑着，“醒了？吃点什么吗？”

易烊千玺正要拿手边的水壶给刘北山倒水，却被刘北山按住，“你别弄，你再把壶给我砸了。”

“我给你洗个水果总行吧。”

刘北山指了指窗台上的水果筐，“洗好的，随便吃。”

“哦。”易烊千玺抓了个橘子剥，边剥边问，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难受吗？”

“还行。早晨起来有点。”刘北山斜睨一眼易烊千玺，帮他倒了杯水，“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。”

“我感应的。”易烊千玺随口说着，“你也是，来了也不说，老闷着，手术安排了吗？”

“你哥说下周。”

“唉我听说做手术要全脱光，是不是我哥还能看.....刘北山你把刀放下！”

刘北山翘起嘴角笑了笑，把手里削好的苹果给易烊千玺，“继续说啊。”

“算了。”易烊千玺啃了口苹果，门又被推开，门口却没站着人，易烊千玺举着苹果愣了一下，直直地望着晃荡在空气里的门。

刘北山见怪不怪，易烊千玺鼻尖轻轻抽动，闻到了大吉岭茶杂着雪山的气息。

“张保庆？”

“诶！”张保庆手里抱着脚下踢着，弄了一大堆东西进病房，“你翘了视频会原来是来这儿了啊。”

易烊千玺和张保庆，还有王俊凯大学时候是同宿舍的，毕业了他们两家商业上有往来，倒是常常碰面。

“北北只准你看啊。信息素收收，他还生着病呢。”

张保庆把右臂挽着的一束玫瑰递给刘北山，刘北山双手小心地捧着，栗色的头发有些长，遮着眼帘，盘腿坐着，这会儿看倒像个软软的Omega了。

“北北舒服。”张保庆随口应着，把壶里半温的水倒了，重新烧。

易烊千玺怔了一下，才反应过来，“你俩这事儿我哥知道吗？！”

“你哥又不是我爹。”张保庆笑道。

易烊千玺食指碰了碰刘北山怀里的花，心想我哥真是个小可怜。

张保庆烧好水，又给易烊千玺脚边的垃圾桶换了个垃圾袋，他起身去自己带过来那一堆东西边，从一个牛奶箱边缘抽出了一支夹缝里的玫瑰花，扔给了易烊千玺，“这支送你。”

易烊千玺捏着花茎凑鼻尖闻了闻，“你这不会是买牛奶附赠的吧。”

“是啊，那你以为呢？”

张保庆把小桌板支在刘北山面前，给他布菜，还给易烊千玺递了双筷子，“一起吃，北北刚刚给我发短信说你过来了，多买点。”

易烊千玺呲着牙笑，“北北爱我。”

“北北爱谁也不会爱你。”张保庆轻嗤，又趴在刘北山身边，“北北最爱我。”

刘北山这会儿又有点不舒服，心口一阵阵发闷，他的筷子点了点碗沿，“吃饭。”

他一发话两个Alpha都乖了。

易烊千玺吃完饭没再逗留，怕打扰刘北山休息，他去了趟办公楼，前台的小护士认得他，手上忙着眼角弯弯笑着问，“来找你哥哥呀？”

易烊千玺特喜欢小姑娘这么问，点点头笑着学小护士的语气说，“是，来找我哥哥。”

易烊千玺走近，指骨磕磕桌面问，“我哥在吗？”

“在的。”小护士点头，又冲易烊千玺摊手，“我这会儿忙得饿死了，你上次给的那个糖还有吗？”

易烊千玺摸了摸兜，把零星余的三个都给小护士了，“下次可别随便管Alpha要糖吃。”

易烊千玺进了王俊凯办公室，绕了一圈没找到人，可能人出去小护士没注意，他手里还攥着玫瑰，花茎的刺挠得易烊千玺手心痒，就把花放进了王俊凯立架上白大褂的侧兜，一小余暗色的红露了出来。

上下打量着白大褂，心想要是王俊凯穿着这个，眼镜儿也不许摘，嘴唇抿紧，眼梢粉得像腐烂的花，躺在床上该多妙。

易烊千玺原是想着找王俊凯一起回家，他稍微等了一会儿，不见人来，就自己先走了。

到了停车场一摸兜，记起自己把车钥匙落在刘北山病房，起初犯懒不想回去拿，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又往住院部走了。

刘北山病房留着个小缝，还能听到说话声，医院管得严，到了七点家属都得走，里面也不会是张保庆，易烊千玺大概知道里面是谁，他越走越缓，一步步都磨挫得心里泛酸，站在门口顺着小缝看，王俊凯正坐在床侧拿着毛巾给刘北山擦手。

易烊千玺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王俊凯的背影，退了两步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
易烊千玺以为自己对这事早都免疫了，一看到还是心尖搅着疼，总觉着自己再看两眼就要躺刘北山旁边了。

那样的话，是不是还能让王俊凯心疼一下他啊.....

易烊千玺转身利落地下楼，惦记着明天要把那支玫瑰从他哥那讨回来。

玫瑰不给没良心的。

（3）

才是四月，北京已经有些燥热。

梁助理帮易烊千玺去医院取了车钥匙，张保庆嫌他吵刘北山休息，赔着笑麻溜儿地跑了，喘了口气又去替大少爷讨玫瑰花。

梁助理原盼着王俊凯最好不在办公室，去了办公室发现人是不在，花也不在的。

给易烊千玺打了个电话说情况，易烊千玺只说知道了，让他尽快回去，手上有急事。

易烊千玺连着两天没回家，他办公室留着休息室，基本算个摆设，有时候实在不想管王俊凯了，就把他哥落家里，自己住公司。

王俊凯倒来过公司一次，给易烊千玺送晚餐，正巧碰上易烊千玺开会。

梁助理跟易烊千玺说王俊凯过来了，易烊千玺坐在会议室面无表情，底下的人以为他那边有急事，都禁了声，易烊千玺却没理梁助理，觉得自己牛逼哄哄，抬眼看了看，说“继续。”

王俊凯站在会议室外等，梁助理搓了搓手过去，小心地说易烊千玺这边还在忙。

王俊凯只温温和和地笑，抬了抬手里的袋子递给梁助理，“这里有晚餐，还有牛奶，留给他”说着又蹙了眉，梁助理怔怔地接过去，王俊凯才开口，“让他别忙太晚，有时间回来一趟，家里的猫情绪有点不好。”

易烊千玺听梁助理把王俊凯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挨着传达了，心里滋滋儿地冒甜汽水。

猫情绪怎么不好了？理由忒多。

易烊千玺看在饭的份儿上，会议一结束踩了油门，车子连滚带爬地往家跑。

回家了屋里绕了一圈没找着人，易烊千玺换了身衣服，从二楼隔间的爬梯上到三楼的一个平台。

是夜，王俊凯只点了个香薰蜡烛，幽幽的檀香，那人支着下巴跷腿坐在竹椅里，看菜菜跑来跳去捉虫子玩。

易烊千玺走了两步王俊凯才回神，他拍了拍腿，“来哥哥这儿。”

小时候王俊凯经常抱他，长大了易烊千玺耍赖，王俊凯也容着他闹，直到再大些，他哥虽然从不说什么，易烊千玺却不敢随便往他哥身上凑，两个Alpha这样亲昵，总归是不对的。

易烊千玺翘起嘴角，坐在王俊凯腿上还揶揄他哥，“干嘛呢，撒娇呢啊？”

王俊凯娇气死了。易烊千玺想。

王俊凯单手扶着易烊千玺的腰，顺手拍了两下他的肚子，跟小时候似的哄人，易烊千玺原本有些僵着的后脊松懈下来，心想他哥的手指都是水做的，王俊凯问，“听说你助理来医院要花。”

“嗯，花呢？”

王俊凯轻笑，“不还。”

“不还给钱。”易烊千玺摊手。

“掉钱眼里了，小财迷。”王俊凯的手拍了一下他掌心，被易烊千玺攥住了。

易烊千玺后脊一凉，王俊凯的手指一下一下滑过他身上的那处胎记，浅浅的轻褶被王俊凯的指腹填满，弄得他半身都是泛起麻，软得在他哥怀里坐不住，“哥？”

易烊千玺能感觉到王俊凯情绪不算好，这几天医院也会跟他报刘北山的情况，刘北山的状态等不到下周了，手术可能要提前的。

他俩真是一个妈生的，两个人一凑近，王俊凯这破心情惹得他心里胀得难受。

易烊千玺琥珀色的眼眸在烛火下酿着暖意，远处的万家灯火格外喧闹，手边的烛光颤颤巍巍，要熄灭了似的。

易烊千玺以前会迟疑自己是真的喜欢王俊凯吗？是不是他都没看清自己的心思？把经年累月的相处和习惯当成了爱。

但又觉着但凡来个这样模样的人，还对他尽是包容，自然是舍不得给别人瞧的。

是他走岔了路，长这么大，没人告诉他别去爱自己的哥哥。

他爱他哥，王俊凯把他害惨了。王俊凯以后会有自己的Omega，再生个漂亮小孩，到时候还会跟他讨着要抱，他才不抱呢。

王俊凯或许会一直惦念着刘北山，而他得守着和他哥基因里牵绊着的那点皱巴巴的爱过一辈子。

“王俊凯。”易烊千玺回身，跨坐在王俊凯身上，鼻尖差点要碰到王俊凯的眼镜。

“嗯？”

易烊千玺说，“你不是我哥就好了。”

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扔了，再不用管你，也不会心疼你，你的温柔用不在我身上，这样我也不会觉得难过了。

王俊凯睫毛一颤，手掐着易烊千玺的腰把人往怀里带，暗声问，“胡说什么呢.....”

王俊凯侧脸，沉沉的鼻息打在易烊千玺后颈，他舔了舔易烊千玺隐隐溢着惊蛰春雨水汽的腺体。

是弟弟的，依恋的，湿漉漉的，腺体。

真奇怪啊，Alpha怎么会喜欢呢。

（4）

张保庆忘记买花了。

刘北山早晨要手术，张保庆从到病房就一直捏着刘北山的手，赖在床边哼哼唧唧，刘北山嫌他把自己食指的皮都搓秃噜了，就把人赶了出去。

易烊千玺怕刘北山紧张，趴在床边陪刘北山说话，刘北山没什么精神，还吸着氧，只半阖着眼听易烊千玺说，不时在他手心划几个字回应。

“你记不记得有次你把摩托车借我，我骑出去被私家车刮倒了，把你车子弄坏了，我哥还给你送了个新的。”易烊千玺扁扁嘴，手指轻点刘北山手背针头边缘的淤青，“我躺医院还懵着呢，我哥差点没把我再骂进手术室。长这么大没见他那样疯过.....”

刘北山侧脸，屋里有些闷，睫毛黏成了小缕，他手腕微抬，骨骼凸起格外明显，易烊千玺展展手心，心里跟着念刘北山写的字。

“他、怕、你，受、伤”刘北山顿了顿，又写，“你、不、生、他、气”

是兄弟俩生日，约好了四个人一起吃饭，却等了很久易烊千玺一直没到。那天刘北山去得也有些迟，他早晨刚换了件白卫衣，从餐厅落地窗外就感觉到王俊凯的视线套在他身上，走近了又发觉那人眼睛暗了些。

易烊千玺是去给王俊凯买礼物的半途摔倒的，王俊凯赶去医院路上没多说一句话，刘北山从没见过王俊凯神色游走在暴怒边缘的样子，那是唯一一次。

进病房王俊凯没让刘北山和张保庆跟着，张保庆站在门外怔了一下，脚尖一垫给门留了个小缝，王俊凯是真的心疼易烊千玺，也是气糊涂了，什么都骂。

后来王俊凯不说话了，刘北山顺着门隙往里瞧，看见易烊千玺翘着嘴角，身上分明疼得要蹙眉，却还是不在意地笑，往他哥怀里扔了个小盒，“得了吧，给哥哥笑一个。”

王俊凯只撂了个冷眼，没接那盒子，东西散在地上，易烊千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，卷着被子一缩，硬声说，“你走吧，我睡会儿。”

王俊凯离开后刘北山帮着把地上收拾干净，后来王俊凯给他赔摩托车时，刘北山把那个串软玉的红线拿给了王俊凯，叫他好好收着。

易烊千玺垂着眼睛，合了合掌心，像是没看懂，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，“是啊.....”

他永远也不会生王俊凯的气。

手术一直到凌晨才结束，刘北山直接被推进ICU，王俊凯从手术下来换掉衣服又洗了个澡，再回办公室时看到易烊千玺在屋外坐着。

门锁了，易烊千玺就倚着冷硬的椅子打盹，王俊凯走近，沾了水的手指碰碰易烊千玺的脸颊，易烊千玺声音黏黏糊糊地应了声“不弄....”。

王俊凯觉得有趣，就蹲下身缓缓打量着易烊千玺，看弟弟衣袖打了褶，便耐着性子一点点替他抚平。

易烊千玺意识渐渐清晰了，悄声看了一会儿王俊凯，才出声，“北北呢？”

“嗯？”王俊凯抬头，“手术顺利，就看他后续恢复了。”

易烊千玺呼了口气点头，看了一眼手表，“张保庆还在休息室等着，我直接去公司吧，睡一会儿就上班了。”

王俊凯淡瞥了一眼时间，起身顺便把易烊千玺也带了起来，“在我这睡会儿再去。”

易烊千玺犯困，开车也不安全，就顺着王俊凯。

王俊凯平时也不常住，手术下来晚了才歪一会儿，休息室比易烊千玺的就小些了，屋里各个曲折迂回的角落飘飘荡荡着寒露秋雨味，是王俊凯的信息素，床也窄，两个Alpha躺在一起，没有多余的空闲处。

王俊凯忙了一天，神经原本紧绷着，平时下了手术也要缓好一阵才能入睡，今天易烊千玺在身侧，困意袭来得紧，像是回到了最最年少的时候，两个人没心没肺地躺在一起，夏夜，虫鸣，晚风，21°的空调，都值得叫他们开心。

易烊千玺好久没和王俊凯一块睡，正抽神东想西想，恍惚间手指被王俊凯潮而凉的手指勾住，手腕间硌着一块温润的软玉。

这些年，红绳不知道断了多少根，玉却总是在的。

易烊千玺感到后脊泛痒，大抵是那红线在颤。

高中的时候易烊千玺叛逆期，他妈忙得一周回不了两次家，他爸去世早，易烊千玺到高中不看他爸的照片会记不清他爹什么样。

易烊千玺是跟老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，越到十七八岁舒朗的眉眼越发神似，他妈每次望着他，易烊千玺都觉得他妈没在看自己。

易烊千玺挺抵触回家的，从高中就开始住校，王俊凯担心他不吃早饭，会每天给他带，一到周五王俊凯怕易烊千玺跑，总在易烊千玺班门口等。

那时候易烊千玺谁都不理，心想王俊凯人家多会长啊，跟他妈长一个样儿，眼睛鼻子又俏又清丽。

易烊千玺不跟王俊凯说话，王俊凯也不在意，有时周五会等得久些，又是冬天，王俊凯冻得脸色苍白，鼻尖红着，跟兔子似的，却还是把围巾给了易烊千玺。走到路灯暗的地方，还是会伸伸手蜷住易烊千玺的手指，怕自己的弟弟绊倒。

记忆里还有浓夏的夜，易烊千玺半夜从学校宿舍溜回家，爬到王俊凯床上把他哥摇醒，王俊凯浑身跟被月色打湿了似的，又凉又舒服，看见易烊千玺了就顺手把弟弟抱紧，压着声问，“怎么突然回来了。”

“不想上学。”

王俊凯低笑，“那你想干嘛？”

“捡垃圾。”

“胡闹。”王俊凯拍了下易烊千玺后腰。

“哥。”易烊千玺瓮声瓮气地说，“我们逃跑吧。”

王俊凯想开灯，易烊千玺不让，隔着夜色王俊凯浅浅叹气，揉了揉易烊千玺的头发，温声说，“好，你先睡一会儿。早晨起来，我们好好计划。”

第二天易烊千玺就被老妈按着老老实实去上学。

一直等着王俊凯呼吸沉了，易烊千玺才侧了个身面对着王俊凯，呼吸都慢了下来，眼睛一眨不眨，细细端详着浅眠安静的王俊凯。

一遍，又一遍。

一直看一直看。

从沉夜到清晨，都不够的。易烊千玺想，得一辈子才够，拿什么换都好。

转念又笑自己手里有什么呢，哪怕是再金贵的物件也配不上换哥哥的温柔。

这二十多年一晃而过，易烊千玺细数，惊觉实在仓促。

他攥紧王俊凯的手，感受着那人的温度，天渐明时，易烊千玺小心翼翼地松开了，生怕扯醒哥哥。

人活着就贪图个希望。有时候希望离得太远了，追逐中反复不知道要摔多少跟头，要么抹抹地上的灰，身子一沉瘫在赤裸裸的地上小憩一会儿，醒了蹲河边洗把脸继续走。要么松快些，给自己个释怀的借口，择个其他盼头糊涂活。

大概就像那个无法逃离的夏夜，一生还有很多路，终究不是他们一起走。

 （5）

初夏，春日的花凋谢了满院。

易烊千玺抬手掸了掸肩上的雨珠，头发服帖地垂在额头，易烊千玺推门，屋里绕着微弱的光，菜菜听见门响，立刻奔到易烊千玺腿边弓着身子蹭。

易烊千玺把猫拎开些，没往身上抱，“别粘我姑娘，身上都湿着呢，毛弄脏了你爸看见不嫌弃死你。”

“怎么没打伞？”王俊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玄关，易烊千玺抬头，掌心蹭了蹭衣袖口。

王俊凯好几天没回家，刘北山出了ICU频频低烧，张保庆怕刘北山反复，赖着不让王俊凯走。

易烊千玺不知道，只当王俊凯不放心医院那边，也没多打扰他哥，“回来啦？一会儿还去医院吗？”

王俊凯从暗处走到光下，易烊千玺才看清王俊凯，瘦了，眼底沉暗，脸色浮着苍白，易烊千玺喃喃地问，“北北情况不好吗？”

“没有。下周出院。”

“这样...”易烊千玺矮身换了鞋，没再说别的。

王俊凯还是追问，“我让梁助理给你准备的伞呢？”

“借人了。”易烊千玺抿着嘴唇，他望着王俊凯，荡漾的灰尘流淌在他们的视线间，像一片海域，把两个人扯远。

易烊千玺身上覆着淡淡的月桂叶香，从一进门就有。

“借给Omega吗？”

易烊千玺无所谓地点头，“妈前些天打电话让我见一个Omega。老太太心急了，我也没法拒绝......吃了个饭出来就下雨了，把伞给他了”

“怎么样？”

“什么怎么样？”易烊千玺随口应，又回神，“哦你问Omega，还行，挺温和的。”

“喜欢吗？”王俊凯走近了一步，易烊千玺感觉他们之间的空气都被抵散了。

易烊千玺抿抿嘴唇，“第一次见，能有多喜欢。”

“嗯。”王俊凯点头，拇指蹭掉易烊千玺眼睫的水珠，觉着那点月桂叶的余味格外腻，“我们千玺会喜欢什么样的？”

易烊千玺痴愣了一秒，就扯起笑意，“我说了你能帮我找一个不成？”

“不能。”王俊凯垂下手，易烊千玺还没弄明白意思，王俊凯瞥了一眼门边的两个并排的箱子又问，“准备出差？”

“不是。”易烊千玺轻轻摇头，视线坠落，搭在了王俊凯的手指，“妈说，我们俩也不能一直住一块，不方便的，意思我们俩商量商量，搬出去一个。你这几天不在，我市区那房子正好空......”

“你什么时候”王俊凯打断，皱着眉，眼里有不解，和抓不住的惶惑，“这么听妈的话。”

“妈说得有道理。”易烊千玺抬眸，凝视着王俊凯，声音很轻，尾音放低像叹息。

王俊凯手指一颤，想要说什么，嘴唇小幅地开合，却禁了声，一个音都发不出来。

是。就算是亲兄弟，也不能一起住一辈子的。

易烊千玺捏了捏眉心，袖口的潮湿气渗得他骨骼发疼，易烊千玺错开王俊凯要上楼，王俊凯立在原处回身小声问，“为什么不跟我商量？”

“没有，你这段时间不是忙嘛....”易烊千玺按着楼梯扶手，半倚着，勉强牵起一丝轻快，“哥你可别跟我撒娇了。不然都舍不得走了.....”

易烊千玺特怕他哥说“没关系，我们一起住着就住着了”这种话，他一听王俊凯的嗓音就没分寸，可他总要离开这儿，早些也算痛快些。

易烊千玺听说刘北山低烧退了，便下了班去医院看人，张保庆连夜守在那，易烊千玺到时张保庆正缩在窗边的小沙发补觉，身上衣服揉得发皱，头发乱糟糟地掩着眉眼。

易烊千玺抽了椅子小声问刘北山情况，两个人说了会儿话，张保庆在沙发里困难地闷哼着翻了个身，仍睡得没边，刘北山抿着笑捏了个手边的外套，指使易烊千玺帮张保庆盖上。

等易烊千玺再坐回去，刘北山把顶灯关了，只留了床头的夜读灯，“问你个事儿。”

“你说”易烊千玺应。

“我下周出院直接回重庆，跟我一起去转转？”

“我？”易烊千玺指了指自己，又撑着下巴甜笑着问，“怎么了，想把张保庆踹了？”

刘北山懒得理他们Alpha那副德行，只问，“走吗？住一段时间。”

刘北山从来不多管别人的事，但他心里澄明着呢，易烊千玺这段时间不来探病，就算来也是躲着王俊凯。

从他认识这俩人，就知道易烊千玺喜欢王俊凯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，这会儿兄弟俩又眼睛不是眼睛，鼻子不是鼻子的，他总想着帮一把。

易烊千玺跟刘北山虽然不算尤其亲近，但从来听说刘北山有什么难处，隔着再远都会帮，刘北山在重庆开书店，易烊千玺还主动借过钱给他，刘北山换新房，易烊千玺没时间去看，送了一棵开得顶妙的桃树暖房。

王俊凯的心上人，易烊千玺也没法做出为难对方的事，他也是真觉着刘北山好。

易烊千玺草率地笑了笑，指尖碰碰刘北山的心口，“你这儿都病了，怎么还装着这么多事。”

刘北山拍掉易烊千玺的手，硬声说，“已经好了。”

“那我去了是不是还要伺候你啊？我连我哥都没伺候过，你赚大发了....”易烊千玺挑眉，笑着问。

”嗯，我可不像你哥惯着你。”

易烊千玺跟着刘北山一起回重庆，张保庆第一个不愿意，他被他爹看着，留守在北京走不开，原本计划着刘北山一出院接到他那边去住，“他能照顾人？！我不同意。”

“你有本事就一起去重庆，没本事别瞎叨叨。”易烊千玺帮刘北山剥了个橘子。

王俊凯坐在床对面，眼眸沉底似幽潭，张保庆的鞋磕了磕王俊凯鞋侧，意思让他说两句。

王俊凯没理他，只温声说，“那就去吧。”

易烊千玺手一抖，短短的指甲嵌进橘瓣的果肉里，溢了满手的酸甜汁水。

怪难受。

易烊千玺没来得及搬出去，又要把箱子里的东西重新整理一遍，他打算去住一个月，转一圈，也陪着刘北山，病愈初期没那么好熬，算个帮衬。

临走前一天易烊千玺还在公司处理手头余下的杂事，还有好些需要安顿的，都跟梁助理重新核对后，才回了家。

到家时打开箱子一看，王俊凯已经替他重新收拾好了，物件整整齐齐码着，都在顺手的位置。

王俊凯从三楼的平台抽完烟下来，看易烊千玺屋里是亮的，轻扣了两下门，“能进吗？”

“进啊。”易烊千玺正换衣服，衬衫褪了一半，从小他妈就训他不会脱衣服，总是脱个衣服把自己拧一圈。

王俊凯走近，手上还残留着烟草香，手指掠过易烊千玺后腰，帮他先解了袖扣，易烊千玺侧目，看王俊凯眸色沉静，奇怪自己的心怎么尽是涟漪。

换了上衣，易烊千玺绵笑着转身手指抠着裤带，眼角闪着脆光问，“哥哥帮忙脱裤子吗？”

王俊凯撮了手边的杂志，往易烊千玺腿侧拍了一下，“几岁了？”

易烊千玺笑着躲开，翘起的嘴角又敛了敛，“怎么抽烟了？”

王俊凯向来克制，碰烟酒都在少数。

“没怎么。”

易烊千玺身子探近，眨了眨眼睛问，“你不会是担心我欺负刘北山吧？”

王俊凯垂眸，眉间淌着柔水，指尖一圈，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易烊千玺的眉心，烟草味在薄凉的空气里振荡。

“重庆的夏天太闷，待得不习惯，就早些回来。”

 （6）

远离王俊凯或许是个好办法。

没想出结果的事，虽然仍然没有答案，因为一直见不到那人，便可以慢慢烂在心里，不去费神费命地一遍遍地琢磨。

这样就很好。

易烊千玺在重庆呆了两周，周末大康会带他出去转悠，没人带他就去朝天门溜达，买杯咖啡看江水奔赴。那是重庆他最喜欢的地方。

易烊千玺不会做饭，刘北山刚做了手术，也不方便，都是大康每天跑过来两趟，给他们做饭吃。

“他连饭都不会做，你病才刚好，把他带回来干嘛？”

锅里炖着肉，咕嘟咕嘟的泡泡冒着，刘北山掀开砂锅盖尝了口汤，踢了踢脚边的柜子，“拿盐。”

大康把刘北山赶到一边，刘北山撑着流理台晃了晃脚，“除了做饭他什么不干，第一天来拖地顺便砸了我俩罐子。”

大康笑了笑，“那你还让他拖？”

“这不今天拖就没事儿了。”刘北山扬了扬下巴，脚尖点点大康小腿，“你今天晚上带他出去转转。”

“成，看小少爷想玩什么了。”大康关了火，从厨房探出身叫易烊千玺吃饭。

易烊千玺正站在阳台，鼻尖渗了汗意，手里的手机响了两遍，是王俊凯打过来的，大康喊着吃饭，易烊千玺咬咬下唇，按了静音，去厨房帮忙端菜。

吃了晚饭大康带易烊千玺观音桥去溜达，他们出门前刘北山严令不准喝酒，俩人就跟小姑娘似的一人捏了杯奶茶喝，易烊千玺兴致挺高，平时他哥从不准吃街边乱七八糟的吃的，这下没人管，俩人扫荡了两小时，撑得走不动路。

大康第一次见这样的，饿鬼似的，怪可怜，还问易烊千玺平时在公司什么样？

“特累。”易烊千玺咬着吸管，“其实挺烦的，有的时候真想撒手不管了。”

“那你哥怎么不帮你？”

“我哥更烦这些，他从小就想当医生的。”易烊千玺放空，“从小到大，也没为他做过什么，这点小事就成全他得了。”

大康点点头，把手里的空杯子一扔，投进远处的垃圾桶，易烊千玺的眼睛被琐碎的发丝缠绕着，看不清明暗。

易烊千玺回去时刘北山已经睡了，客厅还给他留着灯，易烊千玺带了夜宵，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九点，想着刘北山应该还没睡着，就敲了门。

刘北山还醒着，蒙在被子里应了句，“进”

易烊千玺推门进去，入眼是小台灯微弱光线下的刘北山，他满头是薄汗，浸湿了全身，易烊千玺一怔快步走过去蹲到床边，摸了摸刘北山脑门，掌心一片滚烫，易烊千玺惊得手指一抖，轻拍刘北山的脑门，“北北，你发烧了。我送你去医院。”

刘北山烧懵了，拽了拽身下的床单，眼睛空空的，“张保庆，在哪啊......”

“他在北京呢，我先送你去医院，然后我就给他打电话，你明天早晨肯定见着他。”易烊千玺鼻头泛酸，伸手到刘北山身后去扶他起来，刘北山脸侧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，易烊千玺不敢问，悄悄替他蹭掉了。

易烊千玺是真的害怕，刘北山伤口没长好反复发烧不是好事，他把刘北山带到楼下塞进副驾驶，自己坐进驾驶座打着车，没系安全带，也忘记拉手刹，踩着油门就要走。

刘北山皱着眉费劲儿地扯了下易烊千玺的衣袖，“你紧张什么呢？”

易烊千玺满手的冷汗，仓皇看向刘北山的时候，觉得自己状态好不到哪去。

他哥救回来的心上人，要是在他手上出了事，他怎么跟王俊凯交代。

易烊千玺在医院一直守到早晨，刘北山渐渐退了烧，他才去楼下买了点早餐，再回病房时，王俊凯正在床侧的椅子上坐着，背对着门。

易烊千玺的手指缩了缩，心像皱成一团的纸，始终没法舒展，他周围瞧了一圈，没找到张保庆，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。

王俊凯听着脚步声回头看他，下巴冒着青，大概是择了个凌晨的飞机过来的，一夜没怎么休息。

易烊千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，就小声叫了句，“哥。”

王俊凯点头，去接易烊千玺手里的塑料袋，刘北山还没醒，易烊千玺坐在床对面看了看，才望向王俊凯问，“你早饭吃了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王俊凯看看检测仪，易烊千玺把手边的豆浆递给王俊凯，“那你.....喝点？”

王俊凯摇摇头，易烊千玺正要收回手，却被王俊凯箍紧了手腕，稍稍一翻，掌心一道结痂的划痕袒露了出来。

“怎么弄的？”

“昨天来送北北的时候没注意吧。”易烊千玺抽了抽手，没抽动，抬头看王俊凯，那人眉头锁紧，眼睛又凉又严厉，映着一个狼狈的易烊千玺。

他心里泛起涩意，只想把手收回去。

门这时候又被推开，是张保庆进来了，身边还跟着大夫，王俊凯手指一松，易烊千玺才喘了口气站起身。

护士不让病房留太多人，三个人白天陪着，晚饭一过，张保庆就让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先回刘北山那边。

易烊千玺以为王俊凯还要待一会儿，那人却点点头按着他的肩往电梯走。

他们俩都一宿没睡，也没那么多讲究了，刘北山两室一厅的房子，就在易烊千玺平时住的那间挤了挤。

易烊千玺心里别扭，这些时间王俊凯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都装作没看到，这会儿让他直面他哥，简直还不如一枪把他崩了。

易烊千玺背对着王俊凯侧躺，整个人快从床上溜下去，王俊凯心里有事，自然睡不着，便盯着易烊千玺软绵绵的后脑。

易烊千玺感觉到王俊凯的视线，不自在地往外又挪了挪，王俊凯无奈的沉眼，揽住易烊千玺的腰，把人往里带了一点。

易烊千玺被一股力拽着，睁圆眼睛秉着鼻息，手脚没处放，他唐突地撞进王俊凯怀里，他哥的下巴抵在他发顶，缓缓低叹了声气，“也不问我为什么过来？”

“来，来看北北？”易烊千玺答得磕磕绊绊，手指攥紧枕角。

“我比张保庆早到这。”

易烊千玺慢吞吞地收了收紧贴着王俊凯膝盖的小腿，下唇被咬的盈红，“他有事耽误了？”

“千玺。”

“啊”易烊千玺垂了垂头，“你说。”

“我来之前不知道刘北山生病了，我到重庆，是来见你的。”王俊凯的手指绕了绕易烊千玺软软的发丝，“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？”

易烊千玺答不出，下意识按了按鼓噪的心，情绪陡然跌到了谷底，眼泪一点一点往下砸，他后脊痉挛地一搐，身子卷成了一个幼兽。

王俊凯没想到易烊千玺反应这么大，摸索着碰了碰易烊千玺的眼泪，“怎么哭了？”

不知道

只是你一抱我，我就想掉眼泪。

爱太糟糕了。

就像贪吃，拖延，沉疴一样反复。

易烊千玺在王俊凯的怀里转了个身，暗着的夜色，看不清王俊凯的平和眉目，易烊千玺抓皱了王俊凯的衬衣，想要一鼓作气，却还是只敢缓缓说，“我这些天，一直在想，是不是这些话，非得一辈子都压在心底才好。”

“有什么不能跟哥说的。”王俊凯弯了腰，靠近易烊千玺，像是要听他说什么。

易烊千玺咬紧嘴唇，闭了闭眼，他迟迟不开口，像是有一只手在他心里翻来找去，好久好久终于把那句话挑了出来，递在了他的唇齿边。

易烊千玺睁眼，和王俊凯漆黑沉静的眼眸交缠。

“哥，我喜欢你。”

空气凝了一瞬，王俊凯身上淡淡的秋雨气息渐重，“哥也喜欢你啊。”

“我说的不是......” 

不是哥哥疼弟弟的喜欢啊。

“我知道。”王俊凯淡笑着凑近，温凉的嘴唇贴在易烊千玺眼角打转的泪滴上，轻啄了一下又撤开，“我爱你。”

不对。易烊千玺仓皇地退开，不信任地看着王俊凯，“那刘北山呢......”

王俊凯怔忡着，想去攥易烊千玺的手，却在夜色下抓了空，“他怎么了？”

易烊千玺问出口又觉得矫情，脸往枕头里埋了埋避开王俊凯探究的眼睛，小声问，“你不是，一直喜欢他吗？”

王俊凯起身按开了台灯，易烊千玺颤着睫毛躲了一下光，王俊凯展手，定定地注视着易烊千玺，他们之间是孱弱零落的光和细密的浮尘，“千玺，过来。”

易烊千玺低头，视线垂在被窝里，王俊凯拿弟弟没办法，只得倾身过去，脑门抵着易烊千玺的脑门，易烊千玺想说，太近了。

“你当我这些年，什么也看不出来吗？”王俊凯的手探进易烊千玺的衣服，指甲划过他身后淡粉的胎记，惩罚似的，用了力，那处皮肤比起别的地方软绵绵的。薄皮被擦了出来，王俊凯声音格外淡，“哥一直想，是我不好，带你走了岔路。爸去世早，我害怕给不了你足够的爱，可我也是第一次去保护一个人，多了，少了，哥也有拿不准的时候。”

易烊千玺呼吸纷乱，不知所措地应着，“不是......”

王俊凯的拇指揉了揉易烊千玺下凹的脊骨，鼻尖蹭着易烊千玺的鼻尖，易烊千玺痒得眯眼，王俊凯心里发烫，声音藏着无奈，“你倒好，心思给我曲折成了什么样，现在给你一件件捋顺了。”

易烊千玺下意识地后仰，被王俊凯握住了后颈，那人的掌心就抚在他发烫的腺体上。

“对刘北山......一开始，是觉得他辛苦，想要多照顾他点，后来明白他不需要这些，只当朋友对待，而且和张保庆都走到明面了，我还能夺人所爱不成？怎么这么看得起我？”

易烊千玺这下没底气了，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，他觉着这些年实在荒唐，他爱他哥爱得理所当然，随意揣摩王俊凯的心思也揣摩的理所当然，王俊凯也不管管，什么哥哥。

王俊凯继续说，“我们之间......这些年你不提，我大概能糊涂着陪你一辈子，有时候觉得你误会了也好，你以后想通了，去结婚了，有孩子了，我只管看着守着。”

王俊凯甚至总在庆幸，易烊千玺是个Alpha，这样才能砸断了他的路，他就算疯了痴了，也永远不会对易烊千玺做什么错事。

即使真的在一起，他们也不会有个不漂亮的孩子。

王俊凯拨了拨易烊千玺的发丝，“你跑到重庆躲着我，短信电话，都跟没看见似的，也不怕我找不到人着急。”

“我不敢接....”易烊千玺声音哑着，眼睫闪烁了一下，“哥，对不起。”

“千玺，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耐心。你管我讨玫瑰，我都会害怕。”王俊凯再抵近一分，启唇咬住易烊千玺饱满的唇珠，舌尖和湿意黏腻地萦绕着，“你不在身边，我快疯了。”

易烊千玺从小到大，最怕王俊凯示弱，这个男人从来都温和从容，唯独在他面前会说累，说怕，满身娇贵的习惯全都坦露在易烊千玺眼前。

到了这一刻，连相爱的主动权，也被王俊凯交到了他手里。

易烊千玺眉眼刻着情动，他利落地扬颈，吻了自己的哥哥。

我哥这是委屈上了，还要我哄哄。

窗外骤然轰鸣，暴雨凿开了闷热的夏夜，屋里缠绵的春雨气息紧扣着清寂的秋雨气息。

王俊凯掐着易烊千玺的腰，还没等易烊千玺低喘出声，虎牙便衔咬住易烊千玺的腺体，深深浅浅的牙印绕了一圈，像纠缠在一起的红线。

王俊凯微微撑起身，舌尖蹭过贝齿，眼睛湿漉漉的，“好甜。”

易烊千玺玉琢的手指穿入王俊凯的发丝间，他探身小口地舔了舔王俊凯的耳廓，挨过后身一阵疼意后额头抵在王俊凯心口，恍惚着抖声说，“哥.....哥，我好像....一辈子都用来爱你了。”

常人都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

我和我哥不一样

我们是沾着彼此的血和呼吸来到了这荒唐人间

几十年后

我会再蜷成婴儿，

抱着我哥的一半灵魂在寂静里浪漫地长眠。

后续🌨

初冬大雪天。

易烊千玺踮着脚穿过回廊，菜菜呆呆地歪头瞧着易烊千玺，跟着他走，轻盈地跳上餐桌不解地“喵～”了两声。

易烊千玺食指竖在嘴间，捏了捏菜菜的爪子，“小姑娘，你这肉垫借哥用用。”

菜菜听不懂，低头舔了舔易烊千玺的手指，易烊千玺把手指收回去，轻手轻脚地蹭近厨房，刚要从后拥上忙碌的背影，王俊凯突然转了身，眼睛微弯，把易烊千玺捞进怀里。

易烊千玺鼻尖被王俊凯的肩撞疼，也不挪开，依赖地来回嗅着他哥身上的味道。

“不是说明天回来吗？”

“嗯。”王俊凯揽着易烊千玺后背施力，把人抱上了流理台坐着，“你几天没回家了？我看冰箱什么都没有。”

“你出差家里没人气儿嘛......”

王俊凯淡笑着，手指搓着易烊千玺的膝盖，把易烊千玺的腿分开，余了空隙自己站在空间，抓着易烊千玺的手指闻，“吃药了.....胃不舒服吗？去应酬那天喝酒了吧，什么时候学的骗我？”

“唉哥.....媳妇儿.....给点面子。”

“还抽烟了？”王俊凯眼底一冷，“还见了Omega？”

“是女孩儿，工作的事，你怎么还这么多小心思呢，可爱死了。”易烊千玺讨好地摸了摸王俊凯的眉心，刚要拽着王俊凯的衣袖要吻，却被王俊凯躲开了。

王俊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，从易烊千玺腿间退开，把火关了，易烊千玺愣了愣，摊手挠了挠王俊凯下巴，“真生气了？”

王俊凯把易烊千玺的手牵住又松开，“不闹。妈回来了。”

他们俩的事还没跟老妈说，易烊千玺计划着过了年再说，不然依老妈那个脾气这个年肯定不好过，他俩真是沾了亲兄弟的光，也不用太避讳，但相处地总归战战兢兢。

从重庆回到北京，易烊千玺把部分东西搬了出去，想着多少搪塞搪塞老妈，市区公寓零碎住过几次，有时耐不住一个人，便带王俊凯过去，邻居是个熟悉长辈，偶然碰面，易烊千玺会不着痕迹地松开牵着王俊凯的手跟对方闲聊，常惹得王俊凯失神，后来他哥也不怎么跟着去了。

吃晚饭老妈把两个儿子念叨了一遍，易烊千玺随口扯了句别的，才把话头引开。收拾完陪老妈看了会儿电视，易烊千玺就回屋看文件，梁助理太太要生小孩，他休了假后易烊千玺总觉得新助理不衬手，这会儿还在接洽。

易烊千玺回完邮件后瘫进被窝里，绕了个圈摸出手机，正准备找他哥，那边就来了电话。

易烊千玺笑了笑接通，听到王俊凯那边呼啸的风和细碎的雪杂在一起，“你出去了？”

“嗯，在院子里。”王俊凯应着。

易烊千玺往窗边走，拉开窗帘，雪光把天地染成银白山河，王俊凯就立在这萧索风雪间抬眸望向他，小臂挽着一束玫瑰。

易烊千玺跳上窗台把窗户开到最大，冷得抽抽鼻子坐在窗台，“什么时候买的花？”

“昨晚上飞机前订的。”

“买花干嘛？”

王俊凯浅笑，雪一触到他周身，就化了，“在机场听说北京大雪，怕延误，想买束花陪你。”

“啧，稀罕”易烊千玺支着下巴看窗外，探出手，雪花飘摇在他掌心，“妈还在客厅看电视呢，你带花进来怎么说？”

“没想好。”

“不如你扔上来。”易烊千玺声音跃着。

“能接住吗？”

“小看我。”易烊千玺小声咕哝着，半起身。

王俊凯抬头仰视着易烊千玺，温声说，“别摔下来了。”

“不会。”易烊千玺说，“你接住我就好了。”

王俊凯往后站了站，窗户开得小，易烊千玺一半身子在窗外，一手按着窗框，王俊凯一脚后错垫着，右手使力，手腕一扬，花束就在漫天银雪中往上飞转。

易烊千玺探身找好方向，手指勾回，捏住了缠花的绳线，正要得意，绳线抽动，玫瑰花散落，伴着凉雪，像乍裂的暗红溪流，纯粹的红，腐烂的红，迷离的红，点燃了雪夜。

易烊千玺往下看。王俊凯立在纷扬花瓣间，退了一步，怕把花瓣踩碎。他缓缓摊手，捏住了一支下坠的玫瑰。

易烊千玺的睫毛叠了薄雪，模糊视线里王俊凯望向他，手指翻转，花躺在了他的掌心，王俊凯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后悠悠说，“这下好了，只有一支，可以藏在手心带给你。”

易烊千玺侧过身，不敢再看王俊凯，脊背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。他把潮湿酸胀的眼睛埋进掌心，想到身后是一生的爱人，万分安心。

世俗或许会把我们的爱踩在沉泥里揉烂，

他却不知道，这爱举世无双。